四
我吓得魂都快没了，回头就看到沈星沫对我笑：“你干什么坏事了？鬼鬼祟祟的。”
紧跟着又蹦出一条短信，我正准备回复信息，问他哪来的我的联系方式，看到他发来的话，我删除发送框里的文字，回了个“好”。
直到看完了第一个展厅，进入到第二个展厅，我的热情依旧未减。
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，绝不。
他说，我怕你落下后遗症。
“你答应了？我可以这么叫你？”他的语气透着莫名的喜悦，我后知后觉，看着他沉着清水的眼眸，眨眨眼，想开口拒绝已经迟了。
“阿渊！阿渊！阿渊——”他追上来，围在我身边喊个不停，我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，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，沈星沫不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？
我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，眼神平静得就像一湖清水，可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。
“没、没呢。”说着，我绕开他，往前走，原来这儿是洗手间，后面好像有路出去，脚崴了，走一步都疼。
好险，担心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，我打算另外找路出去，我刚放松下来，一只手拍了我肩膀一下。
我告诉他，我以后会小心的。
眼见林静湘要跑出来了，一定不能让她知道我撞见了她和陈锦墨吵架，我转身，慌忙跑开，看到岔路就拐，没注意脚下的台阶，不小心跌坐到地上。
似乎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，就在他捏着我的脚踝，我“唉哟”几声后，沈星沫当机立断要背我。
在我受伤的时候，他并不在。
他们看起来也像是来看展览的，但是在里面一直没遇到，想必在这儿吵了一段时间了。
——上次我负责收班上的学生资料，你的号码我存了。沈星沫。
“脚怎么了？”沈星沫却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，我刚走路不对劲，终于还是被他细心地发现了，这下看到我踮脚走路，他蹲下来检查我的脚踝。
我和他们隔着一堵墙，长廊外边是一个小花园，从我站立的地方，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看到陈锦墨气得牙齿咯咯作响，林静湘看他那么嚣张，张牙舞爪地打了他一巴掌。
“陈锦墨！你混蛋！”
脚崴了还破了点皮，沈星沫把我送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，我看着他默默地帮我消毒，默默地给我抹药，黑着一张脸。
“看不上老子你滚啊！”
哎，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。
这一刻，我想起了身上散发着淡淡烟草味的陈锦墨。
当沈星沫背着我走出来，陈锦墨站在走廊拐角，神色黯淡，目送着我们离开。这个陪伴我走过青春岁月的少年，看到我逐渐远离他，闯入别人的世界，他发现自己束手无策。
“说谎，一看就有事。”沈星沫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，定定地看着我，我不敢看他眼睛，耸耸肩。
“听到了，听到了。”我捂着耳朵，往前走，逃开他。
“啊？怎么了？”我正弯着腰，看一颗红色大石头上绘的山水画，头也没回地应他。
不得不承认，沈星沫看起来瘦得像根长豆角，身体却很有力量，他背着我，稳稳地往前走，我听见他的一呼一吸，嗅到他身上的雪松木味道，他喷了淡淡的香水，清新淡雅，很好闻，水杉的枝丫在我头顶交错，我昂起头，心神一阵恍惚。
家里烟火冷清，空调也没开。客厅没人，房间没人，林静湘和秦芳蕤都出去了，我蹦跳着去厨房，打算下一碗鸡蛋青菜面。
我当然不知道，陈锦墨现在就站在我们的身后，几米远的地方。林静湘和陈锦墨争吵时，陈锦墨就发现了我，他并没有去追林静湘，却跑来找我。
参观完展厅，我顺着一条长廊，四处游荡。突然，一阵争吵声传进我的耳中。
——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。
沈星沫把书包背在胸前，等了半天回看到一脸别扭的我，连问都不问，拉过我的两只胳膊，我惊呼一声，人已经被他背了起来。
脚踝痛得我不敢叫出声，我一瘸一拐，急中生智，躲到了一扇门后，在我绷直后背，尽量利用旁边的树木遮挡身体时，林静湘在外面抽泣着走了过去。
他轻轻地点头，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。我吐吐舌头，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他。处理完伤口，沈星沫送我回了家，一刻都没有多留。
他第一次意识到，那个如春风一样美好的少女，她会长大，喜欢上一个男人，离开他，忘掉他。心脏像被锯木割过，很痛，她还没带他走出黑暗，就会轻易离开。
“陈锦墨，你到底要我怎样？”
“阿渊？”他带着些许宠爱的气息，看着我，我“嗯”了一声，他喊顺口了，像个小孩似的，在我耳边连着喊，“阿渊，阿渊，阿渊，阿渊阿渊……”
“阿渊？”沈星沫在我身后轻声喊。
清脆的巴掌声响起，空气瞬间都寂静了。
陈锦墨并没有追出来。
“好的，好的吧。”我勉勉强强地说，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，没多大关系的。
那双星子般的眼眸，从失落失望开始变得寒冷阴鸷，不再清澈了。
“我任性？对，我任性，我任性才会跟你在一起。你看看你，你现在成什么样了啊？我告诉你，你那些狐朋狗友我一个都不待见，我还要我的未来，没工夫和你们瞎混！当初我林静湘真是瞎了眼看上你。”
“我只求你别那么任性，行吗？大小姐。”
“猫，刚有一只野猫，吓了我一跳，我怕它咬我，就躲起来了。”我睁着眼睛说瞎话，也不管沈星沫信不信。
除了和陈锦墨牵过手，我没跟其他男生这么亲密过，现在陈锦墨我都要避嫌，如何肯爬上沈星沫的后背？
水烧开的时候，信息响了，一打开，看到是一个陌生人发的，今天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崴了脚。
“不舒服？”我关心地看着他，他额头上冷汗直冒，手捂着肚子，脸色一片白，沈星沫艰难地看了我一眼，往洗手间方向狂奔而去。
“陈锦墨，我们分手！你是个男人以后就别来骚扰我！”林静湘哭着从陈锦墨身边跑开，小花园通往外面只有一条路，林静湘势必会经过这条长廊。
有异样的目光朝我和沈星沫看过来，我自觉离他几米远，装作不认识他。也许是他说多了话，老天都惩罚他，半个小时后，沈星沫捂着肚子，好像很难受的样子。
然后，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，于是，他停住了脚步。